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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五十七章 其實大有可為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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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蕤何人?

說實話,楊守文最初並不是特別清楚。

他之所以對趙蕤感興趣,更多是因為李客與明琰兩人的舉薦,使他對趙蕤有些好奇。

雖然楊守文想過要招攬趙蕤,不過在此之前,他還是想要先審視一下再做決定。畢竟這年月裏,掛羊頭賣狗肉的人實在是太多。趙蕤此前曾多次拒絕征辟,博得不少的口碑。可楊守文卻擔心,他又是走的終南捷徑,實則並沒有太多的才學。

直到楊守文找回幼娘,擊退了飛烏蠻,回到射洪之後,這種態度才發生變化。

而產生變化的原因也很簡單,是一次和陳子昂聊天時,偶然間聽到的一個消息……

“太賓先生而今正準備著手撰寫一部奇書。”

“哦?”

“他與我說過一次,我聽罷後,也頗感興趣。”

“是什麽書?”

“太賓欲以漢魏以來史料為素材,集諸子百家學說於一體,撰寫一部設計軍政各方面的奇書。他對我說,此書必將創亙古之先河,故而他準備為此書取名做《長短經》。”

楊守文在聽了陳子昂的這番話之後,終於想起了趙蕤是何方神聖。

亦或者說,他因為長短經,而想起了趙蕤是誰!

……

在華夏的歷史長河中,有無數關於謀略方面的著作。

其中,《長短經》或許算不得最為出名,卻又占據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。它是一部實用性的韜略奇書,融合儒、道、兵、法、陰陽、農等諸家思想而撰寫的一部邏輯體系嚴密,涵蓋文韜武略的謀略奇書,被歷代帝王將相所研讀,明清以來,更被無數人尊為小資治通鑒,堪稱是華夏傳統文化之中,非常重要的一部著作。

但由於長短經所著時期是唐代,其文字也多有唐代獨有的韻法,所以佶屈聱牙,不甚容易看懂。

後世關於《長短經》的譯文著作也有許多,但其翻譯解釋,卻多有時代特征和個人解讀,以至於流傳並不是特別廣泛。相比之下,明代的《智囊》與《智囊補》的傳播廣度,遠遠大於《長短經》,也使得在後世,許多人甚至不知道這部書的存在。

楊守文也曾讀過長短經,但說實話,不甚理解。

也正是因此,他對《長短經》不是很熟悉,連帶著對書的作者,印象也不太深刻。

若非陳子昂說出《長短經》這部書,楊守文可能到最後也不會想起趙蕤何人。

長短經的優劣,楊守文說不太清楚。

但是能夠成為宋以及明清時期,有作為的帝王所推崇的著作,更被稱之為小資治通鑒,其珍貴之處可見一斑。而作為撰寫這本著作的人,又怎可能是虛有其名的人?

所以,楊守文決定,招攬趙蕤。

可他也知道,有才學的人,大都桀驁,不太容易招攬。

而他,說實話也無法給予對方太多承諾……唐不同於兩漢,他想要成為‘主公’,除非是造反作亂。否則的話,他就不可能給予跟隨他的人太多希望,其招攬的難度,自然增大。

比如李客,楊守文其實很看重。

但是當他招攬李客的時候,哪怕李客只是西域的一個密探,也不太願意跟隨……

至於李客說的勞什子‘人各有志’的話語,楊守文後來反應過來,那都是借口。說白了,他無法給予李客所期望的希望,李客自然不會追隨。而相比之下,那些武將的招攬倒是容易很多。他們需要楊守文這麽一個媒介,得到大人物的關註。

因為,他們可以憑借戰功,得到他們所期望的結果。

“這有何難,讓阿耶一道旨意,把他征辟過來就是。”

這是李裹兒的主意。

“他要是不同意,我就用劍逼著他點頭。”

這是幼娘的辦法。

可楊守文知道,不管是幼娘還是李裹兒的主意,都無法招攬到趙蕤。

這種人頗有名聲,你不可能對他用強。除非,你能說服他,讓他心甘情願的輔佐。

但,可能嗎?

天色,已漸晚。

說起來,楊守文感到非常有趣。

同樣的時間,梓州的黑夜會比洛陽要晚來一些;同樣的,它的朝陽,也要比洛陽升起的晚許多。

明明都是卯時,可能在洛陽已經是白晝,但梓州卻仍舊漆黑一片。

而同樣是戌時,也許洛陽已經進入了夜晚,但是在梓州,仍舊可以看到晚霞夕照。

想來……這裏面有時區的緣故吧。

楊守文站在門廊上,看著斜陽夕照的餘暉籠罩庭院,腦海中卻在思忖著,該如何游說趙蕤。

已是初夏,天氣漸漸炎熱。

不過從青石嶺方向吹來的風,混雜著一絲絲涪水的水氣,多多少少帶著些許涼意。

當太陽完全落山時,夜幕降臨。

天空中飄灑著淅淅瀝瀝的雨滴,綿綿灑灑落下。

每到這個時節,巴蜀的天氣就會變幻異常。楊守文倒是已經習慣了這種變化,於是在門廊上坐下來,耳聽雨打竹林,發出沙沙的聲響,心思也變得格外寧靜起來。

依稀記得,後世史書中對趙蕤的記載,說他是才華過人。

只可惜,此人生不逢時,生活在開元盛世,以至於才學無用武之地,於是只留下了一部長短經。

甚至有人說,若趙蕤生於亂世,必然會成為名臣。

對此,楊守文不置可否。

沒有發生的事情,永遠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。就比如歷史上那位趙括老兄,若他沒有去統帥兵馬,沒有長平之戰的失敗,也許他依舊會是趙國人所敬重的天才。

他或許是一個出色的謀士,卻不足以擔當一位統帥。

趙蕤是否是第二個趙括?

楊守文不清楚……但是,他還是希望,能夠把趙蕤招攬過來,成為他可以依靠的謀主。

篤篤篤!

一陣木杖敲擊門廊的聲音傳來。

楊守文回過神,忙扭頭看去,就見陳子昂架著一對拐杖,頗有些吃力的從長廊另一邊走來。

“叔父,你怎麽來了?”

楊守文忙站起身,快步迎了上去。

他並不是太喜歡陳子昂,奈何對方是母親生前喜愛的小兄弟,是他的長輩,同時還曾幫助過幼娘。哪怕陳子昂說,幼娘對他有活命之恩,是他欠了幼娘的恩情。可在楊守文看來,如果當初沒有陳子昂的收留,幼娘也許早就死於非命……這份情義,楊守文記在心裏。不管陳子昂當初是出於什麽目的收留了幼娘,他都不能忘記。

“青之一個人坐在這裏,在想什麽?”

陳子昂看上去,比之幾年前在昌平相見的時候,感覺多了幾分真誠。

他在楊守文的攙扶下,在門廊上坐好,而後把拐杖收好,放在了身邊。

“哦,沒想什麽。”

楊守文搔搔頭,笑著回答道。

陳子昂見狀,卻忍不住笑了。

“青之,可是想那兵械的事情?”

“哦……”楊守文想了想,搖頭道:“倒是沒有想這件事……此事,自有孫長史去調查,我並無意插手其中。之前孫長史已經稟報了案情,我準備如實奏報太子。”

“嗯,不插手也好!”

陳子昂深吸一口氣,輕聲道:“這巴蜀之地,自蜀漢以來,便極為覆雜。

想當年,武侯何等才華,卻依舊無法妥善處理,最後不得已六出祁山,鞠躬盡瘁。巴蜀之地,豪酋眾多,宗族林立,加之地處西南之地,即便朝廷有些插手進來,也頗為辛苦。黃文清販賣兵械一事,牽扯很深。以青之目前實力,不宜卷入其中。”

說到這裏,陳子昂眼睛突然一瞇,閃過一抹狡黠之色。

他笑著道:“孫處玄穩重幹練,心思縝密,且極為倔強。

他追查下去,早晚會遇到麻煩……到時候,怕少不得要煩勞青之,能拉扯他一下。”

他看上去似乎是隨口而言,可是楊守文卻心裏一咯噔。

陳子昂,看出來了?

楊守文對孫處玄,自有一番打算。

他的確是想要招攬孫處玄,可他也明白,以他目前的地位,孫處玄絕對不會投效。

除非……孫處玄和呂程志一樣,走投無路時,他再雪中送炭,可事半功倍。

可現在看來,自己的這些算盤,好像被陳子昂看穿了!

楊守文從來都不喜歡陳子昂,但此刻,也不禁對陳子昂高看了兩眼。

“叔父這話又從何說起?孫長史為朝廷盡心盡力,又何來麻煩?”

陳子昂道:“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。

想當初,我離開昌平,而後辭官返鄉,本是打算遠離是非,躲避災禍。可誰料想,災禍從天而降,若非青之,我怕早已命喪黃泉。今細思來,猶自感到有些後怕。”

楊守文聽罷,也不由得沈默了!

“在監牢的那些時日,有時候我就在想,如果我能少一些算計,也許就不會有這無妄之災。

青之,你可知道,當初我收留幼娘的時候,存著別的打算。

我之前雖然得聖人看重,拜為左拾遺,可惜朝中無有根基,不得已只能投效武氏,以期能一展報覆。可惜……去歲,我收留幼娘的時候,就存了借幼娘與你父子交好的想法。當時我就想,你父得聖人看重,而你又小小年紀,名動兩京,說不得我孝期結束後,帶著幼娘去洛陽時,你父子必然會承我人情,到時候會助我一臂之力。

可現在想來,若當時我沒有那許多的私心,早些讓你父子知道了幼娘的下落……”

陳子昂說到這裏,不由得面露幾分苦澀。

而楊守文看他的目光,也隨即產生了變化……

不得不說,因為陳子昂這一番拋心置腹的話語,讓他對陳子昂的感官突然間好轉許多。

陳子昂的那些算計,細想起來,其實也算不得什麽,甚至可以說是人之常情!

利益最大化嘛!

你看我收留幼娘,又照顧了這麽久,到時候我去了洛陽,你父子能不感激我嗎?

可也正是他這些算計,讓他深受其害。

如果陳子昂能早一日讓楊家父子知道幼娘的下落,也許他就可以擺脫這一場劫難。

正所謂,一飲一啄,乃天註定!

想到這裏,楊守文反而釋懷了,露出一絲淺笑。

“叔父哪裏話,不管怎樣,你這份情誼,兕子都會記在心裏。

或許我以前對叔父有些誤會,但如今,一切都已經過去了,叔父一定能夠否極泰來。”

“否極泰來?”

陳子昂聞聽,卻苦笑起來。

他指了指自己的雙腿,“青之以為,我這樣子,還能否極泰來嗎?”

楊守文頓時沈默了……陳子昂是個醉心仕途,渴望建立功業之人。可是現在,他雙腿殘疾,日後怕是仕途無望。這種情況下,更別說什麽建立功業!否極泰來之說,也只能成為一句安慰。

畢竟,朝廷選拔官員,也要看你的儀容風度。

陳子昂若雙腿健全,楊守文倒是不介意,把他推薦給李顯。

可現在……

想到這裏,楊守文也不禁輕輕嘆息了一聲,看著陳子昂道:“那叔父而今,又有何打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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